【朱晓玫与巴赫】从苦难中开出的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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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朱晓玫与巴赫】从苦难中开出的花
晚间,我在钢琴前认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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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梯里,新认识的朋友对我说:「你知道吗,今晚课前教室里放的音乐是哥德堡——哥德堡我已经听了上千小时了」。
我说:「我知道呀,就是我放的。我喜欢朱晓玟弹的哥德堡」
放学的时候我又去教室放哥德堡给自己听。刘老师告诉我:
「巴赫养育了二十个孩子,但那时死亡率太高,很多孩子过早夭折了——巴赫是真的经历了生死离别,这是不一样的。
他没有向别人诉说自己的苦难——他把这些苦难表现成了美,变成了美好的东西。」
我边看书边听歌,听到29变奏时,时常愣住了神,音乐在感动我。我很难说这是种怎样的感受,借用一句话——音乐是上天送给人类来到世上的礼物。

采访

朱晓玫说,许多钢琴家30岁已经功成名就,而她33岁才刚刚开始。
《哥德堡变奏曲》成了她每天必弹的曲目,已经陪伴她度过了30多年,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。
朱晓玫说,演奏巴赫需要很多时间,像里赫特这样的大师是非常缺时间的,他有很多的演出,他必须和不同的乐队排练协奏曲,另外他的曲目也非常广。而我呢,在40岁之前根本没人愿意听我弹琴,一年有两三次演出就很不错了,这是坏处,也是好处,因为这样我就有时间去钻研巴赫。
巴赫的名字在德语里就是小溪的意思。朱晓玫的自传——《河流与她的秘密》,按照《哥德堡变奏曲》的结构,分成了32章。
朱晓玫说,每天早上4个小时,我雷打不动地弹奏巴赫,没有电话,没有约会,弹完了才会觉得舒服。
朱晓玫在回答他学生时说:「我要准备一个新作品,没有6个月是绝对不可能上台演出的,我可以弹音符,但不达其意。」

自传的故事

朱晓玫不愿意去写他的自传,她说:「我没有资格来讲自己过去受到的苦,我觉得它们根本不值一提,受苦的人那样多,每个人都是一本书。
他的律师胁迫他:「你必须自己写这本书,因为你不写别人就会来写,你根本无法控制内容。」
她的自传《河流与她的秘密》,07年出版,原文为法文La rivière et son secret,12年授权英译本The Secret Piano
朱晓玫说:「我已经上百次拒绝把我的自传翻译成中文了。」
从英译版的副标题From Mao's (-) to Bach's Goldberg Variations来看——这本书是不会有中文翻译了。
以下节选自英译版第23章 The Goldberg Variations

The Goldberg Variations

背景:朱晓玫在法国的签证已到期,在她四处碰壁、寻求容身之所的时候,波士顿的音乐家珍妮特同意收留她。
珍妮特家里有两架钢琴,这让朱晓玟非常高兴。不幸的是,专业的音乐学家有时候很难欣赏别人的曲目——除了一首音乐以外……
There was simply nothing to be done about it. Following my arrival in Boston, I had to face facts: I couldn’t impose my playing on Janet. I understood her reasons all too well—between working on her thesis in musicology and giving piano lessons, she was up to her ears in music. There was only one solution: I’d have to practice when she wasn’t at home.
我对此毫无办法。抵达波士顿后,我不得不面对现实: 我不能把我的钢琴强加给珍妮特。我非常理解她的苦衷——她既要写音乐学论文,又要教音乐课,她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。解决办法只有一个: 我必须在她不在家的时候练习。
One day, when I was glancing through her extensive music library looking for a piece to sight-read, I fell upon a thick score by Bach, the Goldberg Variations.
有一天,当我浏览她庞大的音乐图书馆,寻找一首即兴演奏的曲子时,我偶然发现了一本厚厚的巴赫的乐谱——《哥德堡变奏曲》。
I had never before attempted the Goldberg Variations, and I thought to myself that there was enough material to keep me occupied for a while. 我以前从未尝试过《哥德堡变奏曲》,我心想,这些足够我我忙一阵子了。 I placed the score on the music rest. 我把乐谱放在乐谱架上。 The opening aria—what a gentle beginning! Here was music that took its time, that welcomed the listener. I went on to the first variation, and then the second. An hour and a half later, I was back to the initial aria, which concludes the work’s thirty variations. 第一首咏叹调——多么温柔的开场!这是一首不慌不忙的音乐,它欢迎听众。我继续演奏第一首变奏曲,然后是第二首。一个半小时后,我回到了最初的咏叹调,也是这部作品的30首变奏曲的结尾。 While I was practicing, I was unaware that Janet had returned home. This time, however, she didn’t interrupt me. It wasn’t until I had finished the last note that she came up to me. 在我练习的时候,我不知道珍妮特已经回家了。然而,这一次,她没有打断我。直到我弹完最后一个音符,她才走到我身边。 “You can play the Goldberg Variations as often as you like,” she said. “You have no idea how much good that did me. I could listen to them forever.”
"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演奏哥德堡变奏曲,"她说,"你不知道这让我感觉多棒。我可以永远听下去。”
附录一

朱晓玫美国历险记

求学

朱晓玫在多米妮克家寄宿时,多米妮克追求禁食,而朱晓玟没钱买东西吃——直到有一天她快饿死了开口想多米妮克寻求帮助,朱晓玟一次吃掉了一整块全麦面包——多米妮克向她身边的朋友宣传中国人爱吃的不是米而是全麦面包。
朱晓玟去中餐厅打杂,因为英语不好被辞退,她只能在红灯区找到工作——前几天还好,因为妓女非常慷慨,给朱晓玫留下小费和剩菜。工作很辛苦,脚肿起来以至于鞋子要穿大三码,夜晚被流浪汉跟踪——直至有一天厨房的一场乱斗,朱晓玫受不了辞职了
再之后朱晓玫在音乐会找到了引导员的工作——并非常激动发现了霍洛维茨来演奏——尽管朱晓玫非常失望。后来因为朱晓玫的英语太差,多米妮克和朱晓玫的音乐老师都忍受不了了——多米妮克送朱晓玫去上英语课
离别的这个多米妮克的狗冲着朱晓玫狂吠——他们曾一起挨饿,朱晓玫偷摸着给狗狗喂食过。
以上发生在朱晓玫32岁那年。

毕业

在上英语课时,朱晓玫听了很多现场演奏,技术大进。
学年结束,朱晓玫在33岁那年拿到毕业证书,在二手店里奖励了自己一个4美元的玩偶。
第一份工作月薪只有80元,他不得不另谋出路。教堂里一次30元,但是朱晓玫不熟悉用踏板——「我担心教徒们会爬上楼梯掐死我」,这是有道理的——礼拜结束后,牧师给他找了个老师,朱晓玫学会了踏板技巧。
第三份兼职是去酒吧演奏——一小时五美元,当朱晓玫要求撤掉玻璃杯后,老板(汤姆和格雷格)给他开一小时10美元。
春天到了。朱晓玫寄宿的地下室被淹了。她不得不去教室里睡觉。这一年里,朱晓玫更换了35次地址,朋友们取笑他——要记录朱晓玫的地址,需要留下三页空白。

仓促的结婚

朱晓玫的签证还有三天到期,而今年的移民配额已经满了,他被告知必须返回中国:
回到中国?然后告诉我的家人,我在美国打扫房子和洗盘子的时间比弹钢琴的时间还长?
朱晓玫朋友的律师给出了意见:只有一个方法,现在就结婚。
朱晓玫办了一场音乐会,感谢所有帮助过他的人。酒吧的老板也来了,听说了朱晓玫的事,问他:如果你愿意,你嫁给我俩中的一个——你只要选择你更喜欢哪个就行
……
朱晓玫接受了。
老板问:”你选择嫁给谁?“
……
朱晓玫选择了汤姆——因为格雷格的姓朱晓玫不会发音。
第二天早上,朱晓玫和汤姆在教堂结婚了。来了很多人——他们都了解真相,前来作为证人。
……
艰难的通过了移民局的面试——以防被发现假婚,朱晓玫连汤姆的衬衫品牌都需要记下来,熟记汤姆的生平成长。
朱晓玫成功了。留在了美国。还多了个丈夫。
信息来自朱晓玫自传的第十八、十九章
附录二

由哥德堡变奏曲,讨论流行音乐与古典乐

生生不息的力量

朱晓玫在四十年间对哥德堡变奏曲的热爱

商业化

朱晓玫是因为他演奏的《哥德堡变奏曲》这一作品出名的,也是因为这一作品具有足够的吸引力;
朱晓玫演奏了四十年——几乎一心都扑在巴赫的作品上(十二平均律等;另外他对如贝多芬等作曲家晚年的作品感兴趣)
相对的,朗朗的名气远大于朱晓玟——但是朗朗演奏的曲目繁多,还需要给排练演出腾出很多时间;朗朗在20、21年,疫情期间推出了自己的《哥德堡变奏曲》,据他说
“我们必须从巴赫风格的角度来学习这部作品,所以在过去三年里,我一直在和羽管键琴家 Andreas Staier 合作。”他说道,“但我始终没能回答这个问题:‘我为什么要去演奏它?’这也是为什么我对演奏巴赫的《哥德堡变奏曲》总不够自信,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。巴赫不是一位浪漫主义作曲家,这是一部非常质朴的作品,因此你不能仅仅倚赖自己的情绪去演奏。”
容许我浅白的评价:朗朗的哥德堡远不如朱晓玫07、16版的更动听。相对而言,朗朗更早的《钢琴书》(2019)、最新的《动物狂欢节》(2024),这些的成就都比20年的哥德堡更高——也许朗朗的哥德堡是为了自己——证明自己复出为钢琴家的身份。
同样作为杰出的古典钢琴家——朗朗、王羽佳、李云迪,有且仅有朱晓玟能将巴赫的作品达到一个新的高度——如果不想听古尔德的哼哼,我们还有朱晓玟的版本可以选择——朗朗次之。
即使是同样的古典乐里,依然有层次差异——李云迪有补上肖赛十五年空缺的风华正茂、王羽佳有练琴忘我、马拉松式、极富激情的演奏、朗朗有均衡稳定发展的天赋。
没有一位钢琴家曾不是天才——他们都去演奏同一部曲子供观众评判——只有古典乐才有这样的厚度
流行乐无疑是商业化的——古典乐也可以被商业化(朗朗的哥德堡感情不足)——流行乐是一种更为商业化的商业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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